2023年10月14日 《珠珠的克难童年》

昨晚，我们又举办“克难的晚餐”聚餐活动，但遇上滂沱大雨，我因为在外忙着，来不及于6pm回来，于是拜托另一位义工小玲代为主持这个聚餐会。

当我最终回到康乐小屋时，已经是6.30pm, 意外地发现大家都已用餐结束。在短短的半个小时的聚餐内，珠珠准备了一道简单的菜脯煎蛋供大家享用，而小玲则留了晚餐给迟到的我们。

我边享用晚餐，边与珠珠聊天。她分享了自己的“克难餐”回忆，但她强调，作晚的菜脯煎蛋并不是她真正“克难餐”，她儿时的克难餐实际上是木薯，连饭都没有。

“我们餐餐都吃木薯，吃到让我和兄弟姐妹感到害怕。我们还曾联手将木薯偷偷丢去喂狗，然后欺骗婆婆说，我们已经吃饱了！婆婆还以为我们已经吃进肚子里了！”

珠珠在两岁时失去了母亲，成长在一个有三个哥哥，三个姐姐和一个小妹的大家庭中，她排行第七。由于家境困难，珠珠和姐妹们从未有机会上学，因为长辈们更倾向于给男孩念书，女孩则留在家帮忙。她的几位姐姐和她一样，从未有机会上学，因为家里长辈普遍重男轻女。

"我们都是由我婆婆抚养长大的。母亲去世后，父亲一人要养活九口人，这非常艰难。因此，决定将我和小妹送给他人领养。我父亲在一家金店担任书记，当时有很多马来婆前来购买金饰品，于是父亲告诉她们他有两个女儿，每个人都争相要领养我们！"

根据她姐姐的回忆，当时珠珠和小妹真的几乎要离开家了。

"姐姐们说，她们给我和小妹洗漱整齐，打扮得漂漂亮亮，然后由父亲带我们去金店等待马来婆领养。但谁知道，婆婆知道后，赶快看看派姐姐前去金店，把我们救回来！婆婆说，'我的孙永远不会给别人的，即使饭都不够吃也绝不会送人！'"

然而，生活非常艰难，婆婆每餐都为她们煮木薯，而他们不胜其烦，轮流将木薯偷偷扔给狗。婆婆严加管教，珠珠至今仍然难忘她五岁时发生的一件事。

有一天，珠珠和朋友一起嬉闹，她的朋友将珠珠的衣袖撕烂，珠珠感到不甘心，于是以牙还牙，将对方的衣袖也撕烂。然后，这位朋友生气地向家长投诉珠珠欺负了他。

"她的母亲找到了我婆婆，指责我没有家教。婆婆愤怒之下，用粗糙的藤鞭将我抽得几乎半死……我被打后非常伤心，决定离家出走，我走小路前往街场找我父亲。婆婆找不到我非常焦急，她叫我的哥哥去寻找我，我哥骑着自行车去找我舅父。我舅父没有丝毫犹豫，点亮了大灯，开始四处搜寻我。“

"他们都非常担心，害怕我真的失踪，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解释。大家纷纷外出寻找我，我的哥哥最后说不懂我是否会去找我父亲。婆婆一听说，如果我真的回家，她一定会将我打得半死。"

傍晚时分，珠珠战战兢兢地跟着父亲回到了家。当她踏入门时，她的哥哥姐姐们看到她拉着父亲的衣角回来，都兴奋地大叫："阿珠呀！阿珠呀！真的在爸爸后面呀！"

然而，婆婆的脸色铁青，呵斥道："快去洗脚！不洗脚就不能上楼！等下我要将你打死！"

珠珠的姐妹立即帮她向婆婆求情，请求婆婆放过她，不再打她。

"罚你跪地公！"婆婆一声令下，另珠珠不寒而栗。

她尽管心里有委屈，但也不敢反抗，跪了一个小时，也不敢起来。

这回轮到她父亲为她求情：“十点了！夜了。给她睡觉吧，收场了吧！”

珠珠说，这件事让她毕生难忘。说着说着常常会不自觉地潸潸泪流。

至今，回想这段伤心的往事，她都觉得婆婆的严厉是情势所逼，也明白婆婆的行为是受到外界压力的驱使。她意识到，如果她的婆婆不采取行动，会有人对她的教养提出质疑。

“我婆婆很疼我，如果不疼我，早就让我送给马来婆了。我公公外面有小三，他不经常回来。婆婆一个要照顾我们8个孩子，我们又没有妈妈了，她哪里能不管教我们？”

任婆婆再怎么疼爱她、不舍得将她送走。但世事难料，几年之后，15岁的珠珠因为患上麻风病，真的“离家出走”了，而这一次，就永远没有再回家。

“我发麻疯时，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医，我哥哥去请人跳童问米，请我妈妈上来医我。我妈妈叫我哥哥去捡人家拾金的棺材木回来煮水，用那些棺材水给我洗澡，也医不好。然后他们又去问米，我妈妈又叫我吃白鸽粪…真的很凄凉！”说到这里，即使年事已高，珠珠的眼角仍有泪……

少女时期的珠珠因患病不再敢四处奔跑，她渐渐躲避人群，快乐童年的时光早已远去。尽管尝试了多种乡间土方，但都以失败告终。最终，珠珠的父亲的朋友带她去了打巴医院求医，她在医院住了两周，医生的检查确认了她患上了麻风病。

她的舅父询问：“你要不要去双溪毛糯？” 珠珠意识到家人为了她的病痛而辛苦奔波，让家人备受牵连。她内心深知，继续躲躲藏藏、不敢外出只会让她的生活更加苦涩。她宁愿在麻疯病院里死去，而不要死在外头。

“那时候，打巴医院扣留了众多麻疯病人，我们一起搭火车前往双溪毛糯。你能想象吗？两个车厢都装满了病人，整个车厢都塞得满满的！出发前，医院为我们每人准备了一包食物。在入院后，我看到一位名叫‘师姑’的严重患者，她的外貌十分可怕，让我害怕至极！我不敢吃医院的食物，担心会感染，所以匆忙拿出之前带来的那包食物来进食。然而，很快的，那一包饭也被吃光了！隔天，我们还是得吃麻疯病院里的食物！”

珠珠说，以前人们一提到被“打入”麻疯病院，就认为那意味着没有希望了，必然是死路一条。所以每个人都怕，不敢入院。

“死就死吧！来这里之前我就以为一定会死了。我以为进来后我们是被关在一狭小的病房里，医生护士轮流给我们打针让我们死去，哪里知道进来后才发现这里是天堂！” 珠珠回忆起年少时的自己，那个充满天真无邪的小女孩，真的让人感到啼笑皆非。

这位曾一心以为自己会在双溪毛糯被处死的15岁少女，最终却在这里获得了新生。

如今，珠珠已经84岁了。她是我们的开心果，我常常被她的坚韧和乐观精神而感动….她的故事也激励着我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