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年10月29日 《摄影大师林天时克难的童年》
在克难的晚餐第七场,我们有幸邀请到Sony的摄影使者林天时大哥来与我们分享了他的成长故事。
这一场克难聚餐成为难以忘怀的一夜,因为康乐小屋突然停电,风雨交加,大家在雷雨中、昏暗的五脚基就餐,而林天时则借助小喇叭扩音器,为大家讲述他的克难经历。
林天时出生在吉兰丹,家中七个兄弟姐妹中,他排行第五,下有两个妹妹。最小的妹妹因家境贫苦,父母无力抚养而被送人领养。
林天时的童年生活贫困至极,他们一家寄宿在富人的储藏室中。他的父亲是摩托车组装工,靠帮人打工养家糊口。这一餐克难餐是他小时候经常吃的,只有一碗清粥配豆豉。
“小时候只有豆豉一样菜,没有罐头菜心吃,今晚不好意思给你们吃豆豉而已,就加了菜心。我们吃的粥也非常稀,甚至没有足够的米……小时候我们也没喝过奶粉,只能喝炼奶,甚至没有奶瓶,只有一个水壶,用吸管直接吸炼奶水。我的母亲每天推着脚车一家家去回收空的玻璃瓶,放在大大的麻袋里载回来转卖,我小小就跟着母亲的脚车尾去收玻璃瓶。”
在初中时,已经学会踩脚车的他每天骑着脚车去有钱人的家帮忙洗地。
“我清洗粗糙的洋灰地,用钢丝刷来刷地,那些地布满青苔,滑滑的,我就蹲着用力刷,洗一间屋子才赚2块钱。而且吉兰丹的高脚屋,底层是用来养家畜的,充满了鸡和猫的粪便,我就得拿着椰骨扫帚缵进去清扫。”
在他念初中一到初中三期间,他的母亲承担了沉重的经济负担,因此他们需要出去工作,帮补家用。两个姐姐出去当家庭工,他就打散工。
“我要做洋灰的纸袋,去水沟旁打干净,然后拆掉,涂胶水,要折成袋子,还有面粉袋,也要打,我也会车面粉袋,还有车裤头裤尾,我妈妈很厉害,什么都做,我们帮人家洗衣服,好像两座小山那样高。”
林天时回忆说,当年,来吉兰丹工作的都是外地人,主要从事粗重的工作,如做泥水工和水管工,他们的衣服常常很脏,所以他不得不帮助母亲干起帮人家洗衣的粗活。他们洗衣服必须要使用苏打水浸泡,然后漂洗,洗衣时还要使用木棍捶打衣服。每隔一天,就送洗好的一批衣服去给顾客,然后再接另一批来清洗。
“当我稍微长大些,我开始骑脚车,去派报纸,去面包厂工作,送面包,做水喉工,做罗里跟车员,甚至去卖洋葱的商家那里帮忙拔掉洋葱的根,双手被辣得通红,整只手黑黑的,什么工作都做。”
林天时的大姐和二姐只完成小学教育就出来做家庭工作。三姐有机会读书,后来成为了一名护士,而哥哥在吉隆坡继续念大专院校,没有经历太多困苦。但当林天时进入高一时,母亲告诉他不要再继续上学,而是出去工作,以便支付哥哥在吉隆坡的学费。当时,他的父亲已年逾60,没有工作了。于是,林天时就去面包厂工作,但不到一年,面包厂就倒闭。
“我突然没有工作,前途一片茫然。后来,我想重新回校读书,但母亲已经无法支付我的学费,所以我去了塑料厂工作,自己赚学费。下午5点工作到凌晨2点,老板为我们搭建了一个阁楼,让我们看守机器,非常炎热。两点下班后,我得洗个澡,然后赶到学校,中午1点多放学,5点多再回工厂工作。那时,我非常瘦弱,瘦到身体小小头大大的,小时候人们戏称我为‘大头’。”
这样劳碌的奔波工作导致他初三LCE考试成绩一落千丈,最后只获得二等文凭,需要留级。因此,他只得半工半读,继续念到高三。尽管MCE 成绩还不错,但考取中六并进入本地大学非常困难,于是, 他高三毕业后就决定踏入社会学一门手艺。
“我看到钟正山画家在坤成的画册里画了一头牛,我的堂妹告诉我这一头牛是一笔画成的,我对此产生浓厚兴趣。当我看到报纸报道钟正山开设了一所艺术学院,其中包括商业广告和美术系,我决定报读商业广告。可是我抵达吉隆坡时已晚了几天,办理报到手续时,我穿着唯一的长袖衬衫走进教室,发现每个人都起立并喊道:“Good Morning Sir!”原来我看上去十分苍老,不太像个19岁的学生,他们误以为我是老师!”
开学时,因为课程所需,林天时必须购买了一些绘画用具,谁知道绘画颜料出乎他意料的昂贵,让他感到非常心痛。
"中学时,16种颜色才卖4块半,用于广告的颜料每种颜色要5块!一支毛笔要20多块,真让我吓一跳!我租房一个月要60块,仅仅购买绘画材料就花了百多块钱!"
林天时描述说,当他从吉兰丹前往吉隆坡念书时,自己好像是“阿牛出城”,对一切都不太了解,只带了一卷草席。他租住的房间只有两人间,双层床,他睡在上铺,草席下是弹簧,但他买不起床垫,每晚都在上铺望着天花板默默流泪。
他终于认识到,学习美术需要花很多钱,那似乎是富家子弟的选择。而他竟然“高攀”了。
“我将中国画带回给我的父亲看,但他却说:‘如果你画这个,就连冷粥都吃不起了!’”
父亲担心儿子学艺术养不活自己,林天时不得不努力挣学费,幸运的是,他认识了一些画家,他们介绍他做一些零工,协助画家准备画展和搬运工作。
"我住在Bukit Bintang,对面是总统酒店,他们经常举办家具展览,我会去帮忙搬运工。拆卸和组装家具,一天能赚50块。" 为了完成三年的学业,他非常勤奋地工作,省吃俭用,度过了艰苦的日子。
"一条三文治面包只要6毛钱,我会分好几天吃。有时候我买4毛钱的白饭,搭配一点菜汁,老板不小心捞到一两片肉给我,就开心得不得了!稍微宽裕一点时,我会加一颗咸蛋,多花1毛半。更宽裕时,我会吃杂饭,选那些不容易变质的菜,一顿饭吃一半的菜,剩下的菜留到晚上,再搭配一碗饭,就是另一餐。每一顿饭我都要精打细算,制定预算。我非常努力工作,为了挣钱,我去增江马华公会教孩子画画,每个学生收费15块钱,还去Desa学校教孩子画画,周末还去幼儿园教画。礼拜五我跟钟正山学画小鸡,那时钟正山有开课教人画画,非常忙碌,我在他的办公室外面画画,等他下课时请他进来指点我一下。礼拜六我就教大人画小鸡,星期三还在别人的房子里教学生画画,因为我懂一些书法,手腕较有力,还能骗吃骗吃……"
最初的几年,他根本买不起摄影设备,完成功课,只好到处借用他人的设备,遭受很多嘲讽,但只有他自己明了其中的辛苦。每次前去画展工作都是步行去的,从Bukit Bintang走到精武山去上班,当看场工人,画家以绘画作品报答他。这样的接触使他受益匪浅。经过两年的辛勤打工,他终于筹足钱购买一台相机。后来,他的摄影作品频频获奖,才终于被看见。
“挨过了三年,毕业后,我在广告公司工作了三个月,担任书记。当时必须剪割和剪贴,完全手工,不像现在有电脑排版和设计。过去全部都是手工。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在办公室工作,于是前往摄影工作室实习。我曾遇到一位马来摄影师。他建议我不要跟他学习,因为他是广告公司的摄影师,主要拍摄一些简单的题材。他鼓励我去外面摄影领域谋职,当学徒,这样可以学到不同的技术和经验。“
于是,林天时就真的出去闯荡,用两年的时间担任摄影学徒,筹到钱就投资购买自己的摄影设备,开始独立从事摄影工作。由于出生在贫困的家庭,他非常勤奋,甚至在工作加班时也不索取加班费。为了追求摄影梦,他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和牺牲。
“在这个行业,要投资很多钱在器材上,我每天日夜不停地工作,甚至下班后仍然留下来向前辈学习,不要求加班费。每天晚上,我会骑摩托车前往朋友租用的摄影工作室,学习拍摄技巧,然后从购买二手摄影设备开始,逐渐增加购摄影设备。白天也非常努力工作,甚至在用餐时间也要跑去取胶片。四年后,我已经拥有比老板还多的摄影器材,偶尔老板也会向我借用。”
随后,老板提出与他合伙,但他认为合资生意困难重重,而且自己已经拥有自己的客户群体,于是决定独立创业。
“当时,要成为一名摄影师,仅仅用了五年时间就出来自己做是非常不容易的。与现在不同,当时摄影不是数码化的,拍摄后不能立刻看到结果,也没有像Photoshop那样的工具来修图,因此必须拥有扎实的摄影技巧。那时候市场的东西不够你拍,你不能说我只要专拍食品,你什么都要拍,有工就接。我就这样日夜做,我租的公司后面就是我的住家,我每天开工,一天接几单工,都不能回家睡觉。天天在办公室睡觉,一年之后才回到家,发现床单枕头都生霉了,要丢了!”
从事广告摄影意味着巨大的压力,客户通常希望今天拍摄,明天就能看到成品。由于工作压力巨大,他一度患上了抑郁症,吃药已经持续了20多年。
他说:“虽然我曾停药六七年,但两周前我又开始服用抗抑郁药。我经常白天睡觉,晚上也无法入眠,日夜颠倒。在抑郁症发作时,我甚至无法开车,身体僵硬,呼吸困难。有时候在高速公路上突然发作,非常紧张,呼吸急促,只好将车停在路边,然后被送往医院。现在我服药后,身体的肌肉疼痛也减轻了,整个身体感觉好了许多。我的口袋里一直备有镇定剂,以备在驾车时感到紧张或恐惧时使用,服用镇定药20分钟后,就会感觉好转。否则,我会害怕开车。”
林天时说,早年投资购买了超过百万元的摄影设备,如果没有从事摄影工作,他搞不好就是百万富翁了!他目前的愿望是可以早日退休,到各处拍摄生活照和他热爱的主题。
这是一个充满坚韧和毅力的人生故事,林天时在困难的条件下努力追求自己的梦想,经历了各种挫折和艰辛,最终有今天的成就。
然而,那光鲜亮丽的摄影大师名号背后,藏着他不为人知的辛酸与牺牲。
林天时回家后的那天晚上,我给他发了一则简讯:
“谢谢您百忙中抽空来跟我们分享您的生命故事,好感动!非常心疼当年那么争气又克难的你。希望您苦尽甘来。忧郁的时候记得找我吃饭。”
我将我的关怀和担忧都放在了最后一句话中。除了在他情绪低落时与他共进晚餐,倾听他的心事,我真的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什么。
希望他好好的。一定要坚强、一定要平安。